管家看到曹夢文對著外面的人失神，便湊上前，看看，低語：“這就是左邊那家人姓林，領頭的是林老爺，從小來了上海，跟了個洋人，洋人死了他便成了氣候。”

曹夢文正打量，卻看到黑暗處有個鬼鬼祟祟的影子，他正好奇，見一個明晃晃的東西被他掏了出來。

他忍不住要提醒，卻被管家捂住了嘴，隨即就是三聲槍響，曹夢文看著外面的林老爺一點點躺下，血從衣服上冒出來，隨即就是高喊呼救聲。

管家低語：“老爺在這上海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，今兒個您要是救了他的命，便會有人記恨上您。這林老爺得罪的人太多了。”

“管家你倒是個人精明，你看他的那些孩子們，嚇的倒在地上一動不敢動。”

“東家，您要明白一件事，明天都有大門戶的少爺落魄，見怪不怪了。”

曹夢文撫摸著背過身不敢看的玉兒，安慰道：“上樓帶著小狗我玩吧！一會這裏要亂。”

玉兒便被春香攙扶著上去了，曹夢文與管家推開門，見法國的警察已經把周圍包圍了起來，刺殺的那個人一動不動的跪在地上，他神色懈怠，他跟本就沒有跑。

曹夢文便問管家：“這人為什麽不跑？要是跑的話，還是能跑的。”

管家低語：“老爺不是他不想跑，是不能跑，收了人家的錢，不只是要辦事辦了，還是要把事給法國人做好。”

曹夢文了然，便徹底不再說話，但見那人突然把自己的衣服掀開，“咚”的一聲，不大的爆炸還是讓曹夢文和管家倒在了地上至於靠近的那幾個，躺在血泊裏。

曹夢文看著自己房子的玻璃沒一塊好的，扶起管家，笑道：“看來還要花一些銀子。”

管家顫巍巍的站起來，叫出來幾個人，說：“趕快趕快收拾。”

曹夢文倒沒有他那麽慌張，一個人返身回到房子裏，玉兒趴在樓梯上看到曹夢文回來，長舒了一口氣，問：“老爺您沒事吧！外面怎麽那麽大的動靜。”

“沒事，沒事，你屋裏的玻璃能不能用了？”

玉兒搖了搖頭，說：“都成好幾半了，床上都是玻璃渣渣。”

曹夢文往門外看看，曹遐抱著鋪蓋從樓上下來，見曹夢文，便說：“我們初到上海便遇到這樣的事，實在是不吉利。”

眾人正忙著收拾，管家急匆匆的跑進來，說：“王探長過來了，老爺我們要預備一些銀兩好打發。”

曹夢文雖百般的不願意，可在這上海，不是你不願意就能的。走出門外，見一個穿西裝的男人前呼後擁的走了過來，頭梳的油光瓦亮，見曹夢文，好像沒看到一般，先問管家：“這死人離你們家只有那麽幾步，可有什麽話說的？”

管家上去笑瞇瞇的遞給一張銀票，這人絲毫不掩蓋，拿起來看看，便要走，曹夢文卻叫住他：“王探長眼高手低，看不起我這樣的小人物？”

這人停下回頭看著曹夢文，問：“你是何人，在這地界還真是沒有見過面，是哪裏的？”

管家上前笑道：“王探長這是我家的老爺，年紀輕輕，初到上海。”

曹夢文上前，讓人取出煙來給王探長點上，笑瞇瞇的問：“久聞探長的高名，卻是今兒個第一次見，實在是三生有幸。”

“原來這屋子換了主人，倒是唐突了，這手底下的人也沒有說，不然我一定上面拜訪。不知道先生在哪裏做生意？”

管家道：“我家老爺與洋人做生意。是喬治先生的夥伴。”

這探長神色一變，看曹夢文目光便有一些不同，拱手說：“原來是喬治先生生意上的夥伴，失敬。這英國人和法國人雖不是一國，但出門在外，在這地方同是外國人，便都各位的親近一些。”

曹夢文聽後，險些要吐出來，這人一副中國人的面孔，卻偏偏說的自己與洋人好像是親戚一般，簡直是……。曹夢文痛心疾首，如果他要是個老夫子，一定破口大罵，但偏偏他是個生意人，做著討那好，討這好的事，不能不記後果。

“自然，不知道王探長對這案子可有什麽眉目，這幾十塊玻璃都沒了。”

王探長故意擡起頭來，看看嘆道：“這人實在是喪盡天良，但現在死的不能再死了，要是他家裏有一些銀子，那便讓他家人賠償。”

說完，便不再說話，一旁的手下眼睛一轉，上去說：“探長總督察還等著您回話呢。”

曹夢文連說：“探長快去忙去，不能再我這裏耽誤。”

探長便要叫曹夢文名字以示親近，這時才察覺出自己不知道他名字，便說：“當哪天我們兄弟再來聚聚。”

說完，便依然前呼後擁的走了，曹夢文等人走後，遲疑了片刻，要哈可唾沫，卻又覺得這人多眼雜，這人定是個睚眥必報的人物，便咽了回去。

管家在一旁說：“老爺我們在這片地方少不了要與這探長打好交道。華人在外面作威作福後，躲在這裏，由探長給你擋著。這人也講信譽，只要應承了的，沒有辦不好的。”

曹夢文見這管家對這探長還有一些推崇，便收起了先前的小看，隨即問：“這人可有起家的傳奇？”

管家伺候著曹夢文回去，一邊說：“說起來也是奇怪，老爺這洋人從來都是小看我們中國人，可是有一個洋人偏偏對這探長青睞有加。從小便收養為義子，這大了便當上了華人探長。”

曹夢文略微遲疑，然後笑道：“看來是要與這人好好打交代，只是不知道他對那蛇頭可有什麽威信？”

管家搖了搖頭，嘆道：“只道是強龍難壓地頭蛇，有時候這破案子還是要靠那個地頭蛇的。”

曹夢文了然，卻聽外面有人大喊一聲“有人刺殺探長”，隨即便是一聲大爆炸，曹夢文感覺自己的房子也晃了一下，灰塵落在了腦袋上，管家一旁還拼命的吹。

“這麽大的爆炸那探長可還活著？”曹夢文不知道為什麽關心這個孔雀的生死。

“老爺這人怕是不活著了。”管家話落，一個血人走進了院子裏，曹夢文已經管家都楞在了當場。

曹夢文問：“探長先生你這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！”

說完，探長便仰著頭要倒地，曹夢文趕忙上前扶住他，小心的放在地上，看他胸口一個血口子，便讓管家拿出來白布，曹夢文撕扯開他的衣服，與管家包住傷口，叫來了黃包車便往什麽聖瑪麗送。

幸好不算太遠，不過這醫院可不就中國人，洋人護士在門口瞪大個眼睛看著曹夢文，用別扭的漢語說：“中國人，不能，看醫生。”

曹夢文看看這打扮的很洋氣的探長，嘆道：“你說說這洋人怎麽不救你的命呢？”

隨後曹夢文便以英語說：“他是混血兒。”

護士猶疑的看著血汙汙的探長，然後讓開讓他們進去。

交給醫生後，曹夢文還為這探長付了銀子，這護士這放他離開。

管家和曹夢文出來醫院，嘆道：“老爺搬來就出這麽大的事，看來得找個風水先生看看了。”

曹夢文也是心驚膽戰的，這一天連續倆次在這裏法租界爆炸，還都被自己遇上了，的確是倒黴。

便點點頭，問管家：“這上海可有什麽厲害的風水先生？”

“有。有，還不少。不少發達了的大老爺都要請風水先生。雖大部分都是騙子，但也有不少，先前給我前一個伺候的老爺看風水的就特別好。”

曹夢文趕忙搖了搖頭，說：“你先前的老爺不是走了嗎？快再請一個吧！”

管家考慮了一下，還是堅持，說：“老爺這人真的厲害，先前的老爺能一直順風順水，多虧了這個人。這人說老爺六十要小心，可不就遇到了事情？”

曹夢文聽了，問：“果真這麽厲害？那你便請來，把我這門口的風水改改。”

曹夢文會了家，玉兒見他滿身的血，“哇”的一聲便哭嚎了起來，曹夢文看向春香，見她也搖頭，便細聲安慰：“這是做什麽？難道被這幾聲爆炸嚇的？”

“老爺你這滿身的血是哪裏的？是不是剛才傷著了？有人說您被推著去了醫院，我以為……。”

管家瞪大個眼睛，看著周圍的下人，罵道：“是哪個造謠？要是再有這話出來，看我不把你們的石頭根子拔出來。”

所有人都低下頭，曹夢文卻說：“怕是外面人說的，管家並不如此較真。”

管家便點點頭，退到了一邊，安排人去請先生，然後又讓下人一起把門口掃了出來。

曹夢文站在二樓看著法租界，這地方與大清所有的地方不一樣，盡管這也曾經屬於大清國，屬於中國的一部分。

玉兒抱著衣物過來，說：“老爺快換衣服，這沾了血的不吉利。”

曹夢文回過頭，看著玉兒，問：“都不見你彈琴，也不作畫，要不是突然想起來，還以為你本就不會這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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